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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死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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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死了

夏無極一擊得手,這才徹底死絕。

他倒是非常歹毒,知道肯定會有人檢查,不在身上施法,反而在脖子上安下術法,只要觸碰,口中的毒針就會射.出。

那濃烈的腥臭,以及滋滋的腐蝕聲,叫黑鯤面色大變:“這是什麽毒,怎麽這般猛烈!”

阿離猛然想到季沐是分.身,狂跳的心才平覆下來。

既然是分.身的法術,自然有主次,本體會影響到分.身,而分.身卻不會影響本體,因為心頭血只存於本體,此乃修士的本源。

如今是分.身受損,不傷及本源,最多是感受到同等痛楚,損失部分靈力而已。

阿離閉了閉眼:“是冥龍之毒。”

“冥龍之毒?傳說中祖龍死後,留下來的屍毒,可毀世間萬物,無藥可解!”

黑鯤驚呼,連退三步,不怪他大驚小怪,乃怕依他的生命力,只要沾上此毒,也是必死無疑:“夏無極哪來的陰毒之物,還藏在口中?!”

“幸好這是個分.身,如若是本尊,只怕道君也撐不住。”

阿離取出一瓶丹藥,淡淡道:“多謝道君,這是我煉制的回元丹,還請你收下。”

季沐不動。

阿離又開始煩躁,她深吸口氣,強壓不耐:“還請道君別讓晚輩為難。”

她雖然勉強控制了自己,但細眉蹙起,面上滿是抗拒之色,撇著頭,看了也不看人,一番交戰下來,她身上破了許多口子,發帶也早已不知所蹤,被風吹起的長發,亂糟糟撲在面上,被她隨手勾到耳後。

季沐擡手,想摸一摸那烏亮的發頂。

阿離直接給打開,如此不算,她一連退開三步,表明自己的態度。

一時之間寂靜無聲。

黑鯤看了看季沐,又看了看阿離,煩躁地抓了抓頭皮,最後受不了這樣沈悶的氣氛,大叫一聲跑了。

季沐將手背到身後:“到如今,我在你這得到最多的,便是拒絕。”

阿離面色沒有絲毫動容:“您其實不必如此,可以更高高在上。”

“高高在上麽……”季沐張開手,寒冷穿過指縫,不斷帶走溫度,什麽都沒有留下,卻比不上空蕩蕩的心。

阿離不想浪費時間,加重語氣重覆:“請您收下這瓶丹藥。”

季沐悠地笑了,這笑容很淡,有種說不出的悲涼,不等阿離細看,季沐轉身便走,聲音遠遠傳來。

“最後了,你和我去個地方吧……”

阿離抓了把頭發,最終還是跟了上去。

沒想季沐離開多遠,只是落在一座山中。

阿離查看四周,這裏群山繚繞,四周偏僻無人,只有一座宅院孤零零立在其中,沒有悠然之意,倒嫌孤單寂寞。

季沐落地後,並沒有推開小院,反而是朝山中走去。

阿離靜靜跟在他身後,不知季沐來這裏做什麽,難道又像上次那樣回憶往昔?但這個地方她沒有印象,肯定沒有來過。

最後他們停在林中一塊空地,阿離原本還有些心不在焉,停下後她立刻望著那片凸起的土丘,皺起眉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她沈下聲,那埋有同類的氣息,並且透著淡淡的怨氣,他們不是正常死亡的。

話音剛落,四周景色急劇變化,冬秋夏春後退,最後停留在兩百多年前。

阿離知道這是季沐有東西想讓她看,從前只是元嬰時,她就知和季沐差距巨大,沒想到升到了大乘,這種差距不僅沒有變小,反而更一步加大了。

她吐出一口氣,然後看到那孤單的少年,如何在家人的逼迫中斷情絕愛,變為人們口中的道君。

阿離瞳孔收縮,她沒想過季沐有這樣,可以說是淒慘的往事。

怪不得季沐討厭帶毛的活物,她還記得自己剛和季沐好上時,尚且控制不好混血的力量,時常露出尾巴,就會被季沐趕出去,去睡別院,但半夜醒來,又會被季沐緊緊抱在懷裏。

他的力量很大,大到阿離難以承受,幾乎是要將她鑲嵌進骨子裏,但那時她舍不得推開,望著季沐微皺的眉心,一夜到天明。

那樣脆弱的神態,她在清醒的季沐身上,是從來沒有看到過的。

阿離嘆息,季家人再一次突破了她的想象,難怪季沐如此折磨他們。

對就是折磨,他不與季家人徹底斷絕往來,讓他們看著自己功成名就,卻無法享受季沐帶來的好處,無數謀劃算計,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,這其中滋味……

比一刀殺了,要煎熬多得多。

這時,季沐忽然出聲:“那時我很難受,縱然心中不願,但過於弱小,沒有改變現狀的能力,所以我能改變的唯有自己。”

“不愛就不會難受,不在意便不會失去。”

他說這話時,少年季沐的虛影還沒有消失,小少年才到季沐胸口,身影格外瘦弱,像是只有一把骨頭,被厚重的華服壓得喘不上氣。

阿離不知當時他有多絕望,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,代入想想便覺得悲傷。

季沐和小少年一同轉過來,他們的面容十分相似,同樣的冷淡沈默,惟獨那雙眼不同,小少年烏沈沈的,而季沐有著小時候沒有的光。

“小離。”

阿離心中冒出害怕,叫她不由退開一步。

季沐說的卻不是她所想的那樣,他沒為自己辯解,不說一切都是小時候的過錯,他說:“你是該走的,我不懂得愛你,你是該離開。”

阿離的心狂跳。

季沐按在她的發頂,這次阿離沒有打開,他笑起來,眼睛是純粹的祝福:“是我錯了,你不該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,走吧,找個會對你好,懂你的人。”

這一刻,阿離鼻子酸澀無比,她相信季沐是愛自己,如果不愛,他說不出這樣的話。

但太遲了,一切都太遲了。

她說:“季沐,你也要幸福。”

阿裏強迫自己收回眼,然後一步步離開這裏,走到林子外時,她回過頭,就看到季沐身邊土地分開,生出一副棺材,然後他躺了進去。

這是在做什麽?

她看到泥土一點點將棺材吞掉,想要去問清楚,但這已經和她無關了。

阿離騰空起,北邊忽然傳來空絕哀嚎,其中的悲意,勾起她心中的情緒,恨不能大哭一場。

修為低微的修士已經流淚,更無抵抗之力的凡人,早已哭得死去活來,似乎親人離世。

這是怎麽回事,阿離驚駭,想要控制情緒,卻怎麽都做不到,仿佛天地發生最可哀的事。

空中猛然湧出無數霞光,或組成為佛陀,或化為神將,漫天神佛齊齊現身,皆留下血淚。

阿離眼皮一跳,腦中嗡嗡作響,猛地看向林中,那裏埋著季沐。

“不會的,不過是個分.身,不要胡亂猜測。”

如此奇異景象一連持續三天,才慢慢淡去。

這三天,無論是南疆還是北酈,都是大雪紛飛之相,草木全部,仿佛天地慟哭。

阿離把自己關在房中三日,她本該閉關,處理自己的傷勢,調理紊亂的真氣,但腦海中都是季沐最後那句話。

不行,她要弄清楚。

阿離不管不顧朝極北飛去,卻遇到一隊人,為首的不是清瀾又是誰。

清瀾最註重享受,能乘坐飛舟,絕不自己禦劍,哪怕實在沒有飛舟,也需十六個少女開道,哪像今日這般,披著身被燒壞的華服,連臉上的血跡都顧不得差。

他們一打照面,清瀾一掃頹廢,他沖過來,拎起阿離的領子:“你、你還敢來此!”

阿離睫毛一顫,意識到這些人是去極北鎮壓天魔,她急快掃了一圈,沒找到季沐的身影:“他,他呢?”

清瀾手背跳出青筋,眼中霎時冒出的殺意,讓阿離以為他會動手,但清瀾閉上眼,再度睜開後,眼中只剩下冷漠。

“師兄,呵,死了啊,”清瀾興意闌珊,身後那群人統統流露出悲愴,他一指深淵,“屍體就在那,鎮壓在天魔上方,別找錯了。”

說完,他不再停留,急快這裏。

剩下那些人互相看了看,跟著離去。

偶有人路過阿離,不忍道:“你看開些……哎。”

只是開個頭,他們也說不下去了,不管先前與道君關系如何,但天魔之亂後,大家的命都是道君救下的,尤其是他們這些就在深淵的,要不是道君舍己為人,他們怕是化為一灘水,連屍身都留不下。

阿離呆呆站了會,從沖向深淵,可越近她的速度越慢,等到最後完全沒用法力,而是一步步走入地底。

深淵中雖無光,但地底的地熱,以及陣法反而照亮四周。

在一片橘紅的光中,季沐漂浮在陣法中央,他面上蒼白,閉著眼像是睡著,但周身氣息全無。

他的確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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